今天和喜子一起在38母屋值班。天理教十年一度的大活動「教祖年祭」在26號結束，由於事前不斷跟教友宣導這次年祭活動只有一天要把握機會，果
然當天湧入20萬人，是最近20年來最多人聚集的一次。但隔天27號起留在天理的人馬上減少，恢復成原本假日的情況。我們的特別工作依然會持續到31號，
讓來不及回來的人還感受得到年祭氣氛。這種過分周全的考量老實說非常不經濟，不過，天理多的是人力還有時間。38母屋是天理教設施裡最豪華的「香客大
樓」，目前剩下20位左右的美國及新加坡教友。
喜子前年大學畢業，畢業後直接進入總務課，處理部長、次長等領導者的各種事務，可知她在大學期間的表現就很受肯定。其實我2013年在她大四那年就知
道她了，因為當年我當外文演講比賽的評審，她是少數在大學期間講英文就能讓人聽得清楚的講者。日本人英文講不好主要原因，可以簡單說還是因為日文的換氣、
嘴形、發聲方式都跟英文差很多，跟英語人士接觸不夠多的話很難學到講英文所需要的氣質。喜子沒有交流留學的經驗，在發音上應該下了不少工夫。
教會本部規定在大學領取教會獎學金的子女，大學畢業後必須留在天理服務兩年，但進到我們海外部必須服務五年。這主要是因為海外事務的人材培養不易，除了熱忱以外，語言能力以及跟外國人打交道的能力都必須具備，要做文書翻譯工作的話幾乎都必須出國留學回來後才有辦法做。
喜子今年只是第二年，她覺得五年很長。但她說：「我也在想要留學，今年準備參考英文檢定考試。不過我能夠去台灣，又可以去夏威夷已經很滿足了。」去年初和去年底，她分別因為台灣和夏威儀總部負責打理內務的夫人懷孕生子，被派到兩地１到３個月不等。
但是我聽了還是覺得有哪裡不對勁。因為再怎麼說，她只有24歲，距離「滿意」的海外經驗應該還有很長的路要走。同樣在24歲那年，我已經在小學時跟媽
媽去過中國、中學暑假去美國找爸爸、大學期間和姐姐去英國、24歲那年和媽媽去峇里島，隔年又一個人去德國旅行，但對我來說距離滿意還早，還早。我一直到
來日本5~6年左右，了解到不同國家的生活各有各的美好也有各自的困境，從那之後才慢慢覺得「能出國看看很好，不能出國也可以把日子過好」，那已經是30
歲以後了。
繼續聽她說。她正在擔心過幾天的新人事發表。2月1日部內會發佈今年度，也就是4月以後的人員配置，其中有些人會被調到海外，或被調回。很多人對人事
既期待又擔心，雖然知道去海外據點就像當兵抽到外島可以學到很多，但也擔心現在的生活會發生變化。喜子的男朋友住在天理附近，她說如果沒有被調到海外的話
打算明年就結婚，否則就得等到3年左右的服務期結束。
喜子的家在三重縣與奈良縣交界處的名張，是間頗有規模的教會。她的父親定期在教內週報「天理時報」專欄發表文章，另外她們家對天理教來說非常重要，因
為每年過年初5到初7，本部請吃年糕的大會上使用的蔬菜「水菜」都是她們家和另一間教會一起奉獻的，這個活動每年會吸引約6萬人次參加。她們家的農夫信者
初夏種稻，秋天收割後就種水菜，奉獻給本部已有幾十年。
但我好奇的是，她為什麼這麼急著結婚。「女生早一點結婚生小孩才有體力。」再追問家裡有幾個兄弟姐妹。「上面3個姐姐，下面一個妹妹，還有最小的弟
弟。好險！最後有生出男孩。」教會子女有繼承教會的壓力，如果沒有生出男孩的話通常就必須招贅，這樣一來對上面姐姐來說壓力會很大。喜子的大姐30歲已經
成家，弟弟還在念高中，也許是這種要生男孩的氣氛，讓她覺得早點成家生小孩的壓力會比較小。目前天理教教會主要還是採取長男繼承制。雖然也有不少招贅或由
熱心的信者擔任繼承人的例子，但因為教會與家庭結合在一起，若由非家人繼承比較麻煩。
喜子也喜歡家裡兄弟姐妹多的氣氛，她覺得這樣比較熱鬧。她的三姐也在海外部紐約據點服務。
和日本年輕人接觸多年，我深深感覺到他們在內與外之間的矛盾。一方面他們很顧慮家庭及來自社會的期待，一方面又渴望呼吸外面世界的新鮮空氣。年輕的時
候多玩、多嚐試、多失敗可以為自己累積人生的資本，不但可以了解自己的性情，也可以培養看穿現實社會假象的能力。不過日本的年輕人，在我看來很多處在「不
完全燃燒」的狀態。一方面想往外衝，但又瞻前顧後，心情雖然澎湃，但要用行動去實踐的時候又顯得躊躇不前，結果在一來一往之中，往往熱情慢慢地熄滅，就像
汽油在汽缸裡燃燒不夠完全，沒辦法產生足夠的推動力，浪費掉原本擁有的力量。但其實有時候只要把新鮮的空氣導入，它就能完全燃燒，整個動能就可以催出來。
缺少舒暢筆直的情緒可以說是日本人始終讓人覺得難搞的原因，他們可以安於這種拮抗的處境，而且不打算真正衝出去也不打算撤退。
但喜子的心是開朗的。也許真的就在明年結婚，或從國外據點歸來後離開工作崗位，然後穩穩當當地當個人妻，生幾個小孩，有時間打
工賺取生活開支，當好相夫教子的賢內助。即使在現實的處境裡沒有辦法做出決斷，但是仍然能一直自我鼓勵，任何事情都躍躍欲試，同時也安於被安排好
的職務，過著低起伏、有小小美麗浪花的人生。也許，這種小確幸，對大多數的日本人來說已經足夠。(2016-0128)